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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森教授为“大众讲坛”做题为“文艺创作的生命个性与精神境界”的讲座

刘涛      2017年11月02日 14:49 访问量:[ ] 人次

2017年10月28日上午,在山东省图书馆一楼报告厅,杨守森教授为“大众讲坛”做了题为“文艺创作的生命个性与精神境界”的讲座。“大众讲坛”是山东省图书馆与齐鲁晚报联合创办的面向社会大众的公益性文化系列讲座,获得全国第十五届群星奖。本期讲座是大众讲坛与山东省文史研究馆合作举办的“馆员文史讲坛系列专题讲座”活动。

讲座伊始,山东省文史研究馆王馆长对主讲嘉宾杨守森教授作介绍,并对杨守森教授颁发“馆员文史讲坛纪念匾”。

杨守森教授认为,不论诗歌、小说、散文,还是书法、绘画、音乐,要创作出优秀作品,有两个重要条件:一是作者生命个性的投入,二是作者高层次的精神追求。前者是指,作者要以超越世俗功利的心态,燃烧的生命激情,切实从自我心性与生命体验出发投身创作。只有如此,作品才会有生命热度,才会有独特个性,才会有感染力,才会为人喜爱。后者是指,作者不仅要有生命个性的投入,还要设法超越自我的生命本能,以博大的胸襟与视野,透视现实,体悟人生。只有如此,才能创作出更高境界的作品,才能使作品不是狭隘的一己悲欢与本能欲望的宣泄,而是闪耀着人类生命存在的形而上的诗性之光,才能使作品不只满足读者的娱乐与消遣,而是另有其高贵与伟大,这种高贵与伟大同作家的生命个性和精神境界息息相关。文学艺术通常来说具有消遣娱乐性,但不仅仅是用来消遣娱乐,而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杨守森教授指出,文学艺术家不一定是思想家,但一定要有精神境界的追求。古今中外,举凡伟大作品,传世之作,无一不是据此而产生的。也正是由上述两个方面着眼,我们可以更为清楚地看出中国当代文艺创作中存在的不足与问题。

杨守森教授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了详细地讲解:

第一,文艺创作与生命个性的投入。古今中外很多实例证明,伟大的文艺作品是作者独到的、个性化的生命体验与情感投入的产物。比如,写《红楼梦》是因为曹雪芹回忆起童年时代所熟悉的女子,并对其惋惜,要把她们写出来以告天下人,他宁愿过着贫寒的生活,历经十载,由内在的生命冲动促使,创作了《红楼梦》,正是这种生命冲动,塑造了几十个个性鲜明、令人难以忘却的人物形象。《兰亭序》是王羲之和朋友们“曲水流觞”、“一觞一咏”、“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时,即兴抒发的“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的生命情怀。有天下第二行书之称的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和有天下第三行书之称的苏轼的《黄州寒食帖》也是在特定情况下作者抒发生命体验而创作的。再比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其微笑打动了无数人的心灵,达·芬奇是私生子,四五岁时不得不离开生母,使其从小对女性有独特的生命体验,《蒙娜丽莎》的创作也与这种生命体验有关。这些例子正体现了西汉杨雄所说的“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心声”、“心画”便是作者独特的生命体验。“解衣盘礴”是中国画术语,原意是指解开衣服,席地而坐,旁若无人,这一典故原自《庄子·田子方》,宋元君招募画师,很多人恭恭敬敬来了,最后来了一个人,解衣盘礴,旁若无人,宋元君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画师。杨守森教授指出,我们的文艺方针在1980年,由“文艺为阶级斗争服务”、“文艺为政治服务”改为“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什么要改变原来的方针?因为原来“文艺为阶级斗争服务”、“文艺为政治服务”的方针压抑了艺术家的生命个性,艺术家很难无拘无束地创作出好的作品。比如上世纪50年代要求山水画为政治服务,很多画家非常苦恼,绞尽脑汁想办法,李苦禅的《力争上游》是为政治服务而作的,“鱼向半个太阳游去”。再比如郭沫若创作的《牵牛花》,难以称得上是好诗,读者感受不到牛汉所说的“写诗是生命的燃烧”的内涵。很多中国现当代作家,其最好的作品往往是第一部作品,如臧克家的《烙印》、郁达夫的《沉沦》、曲波的《林海雪原》、杨沫的《青春之歌》、曹禺的《雷雨》等,原因在于第一部作品带有作者的自传色彩,带有其最真的生命体验。

第二,文艺创作与精神境界追求。精神境界指作品中的意蕴、内涵,是对文艺作品提出的更高的要求,是作家在生命体验的基础上的精神追求。冯友兰先生认为人生有自然、功利、道德、天地四重境界。自然境界是最低层次的自然生物意义上的生活境界,人顺着本能或社会风俗习惯而存在;功利境界层面,所做的事客观上为他人,而主观上则为自己牟利;道德境界层面,为社会利益做贡献,具有责任感;天地境界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人意识到不仅是社会的一员,而且还是宇宙的一员,类乎庄子所说的“与天为徒”。冯友兰先生说的境界是人的精神追求,文艺作品是人类精神活动的体现,非常明显地体现出这四种境界。自然境界层面的作品重在感官经验的描写和本能情感的倾泻,如《肉蒲团》、《如意君传》、《疯婆子传》、《玫瑰梦》、《销魂时分》等。功利境界层面的作品,可以以中国新时期出现的控诉极左思潮的《伤痕》、《班主任》、《大墙下的红玉兰》等为例,这些作品内在意义浅薄,仅具批判“文革”、批评极左思潮的意义,时过境迁,难以成为大作品。道德境界层面的作品,如《西厢记》、《金瓶梅》、《伪君子》、《高老头》等,道德在现实世界中是非常重要的,但在艺术中却制约着作者的胸怀和眼界,使作家眼界狭窄,正如歌德所说“虽然一件优良的艺术作品能够而且也将会发生道德的后果,但向艺术家要求道德目的等于毁坏他的手艺”。天地境界也可以称为宇宙境界,艺术家内心涌动着“我是宇宙、宇宙便是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情愫,超越了本能宣泄、感受描摹的自然视野,超越了个人社会批评功利视野,超越了关注人类良知的社会视野,而是站在宇宙之源的立场上,以凌空高蹈的博大胸怀面对现实、观察万物、体悟人生,在作品中开阔诗性精神空间。丹麦著名文艺批评家勃兰兑斯曾说:“拜伦能够以超国度、超民族的立场,抨击人间的一切丑恶,把天空、大海、自然视为自身一部分,将自然万物视为不灭的爱的体现。雪莱也把自我扩大到拥抱全宇宙,以灵魂的慧眼看到灵魂的星球与旋转的太空”。孔孚也曾说过“出佛出道,抟虚宇宙”,具有宇宙视野。《红楼梦》之所以伟大,体现出了宇宙境界,正如王国维所说“《红楼梦》乃宇宙之大著述”,“《红楼梦》乃哲学、宇宙、文学也”。

第三,中国当代文艺创作存在的问题。当代文艺创作既缺生命个性,又缺精神境界。以书法为例,书法是不可临摹的,作品是特定时空下的产物,王羲之再写一次《兰亭序》,也写不出当时的效果来。在当下,大量的书法家在抄唐诗宋词,没有自己的独特生命体验,只是单纯地“写”,没法把别人独特的生命体验全部转化为自己的生命体验。文学方面,作家出于外在追名逐利的考虑,为发表、参赛、获奖而做,为出名而做,故弄玄虚,投机取巧。同时,当今时代文学作品在描写本能宣泄、色情内容方面超越历史上的各个时期,《金瓶梅》和这类作品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这种现象导致了整个文化层次和文化品味的下降。当代,不缺作家、艺术家,缺的是像李白、米芾、曹雪芹那样独立不羁、率性而为、鄙弃世俗、傲视权贵的艺术家,缺的是具有独特生命个性和高超精神境界的艺术家。艺术家要强化自我生命历练和人文修养,超越世俗,提升人生境界的层次。

讲座最后,现场听众与杨守森教授进行交流对话。第一位听众表达自己“新、奇、怪”的诗歌主张,朗诵自己的两首诗歌“我把月饼抛上天/温饱馅儿在里面/捶胸顿足破涕笑/留住香甜在人间”(《中秋月》),“把日子切成片/滴入泪水/融进笑声/烹调出酸甜苦辣/春夏秋冬”(《日子》),并请杨守森教授点评。杨守森教授认为其诗歌具有一定的独到生命体验,具有独特的个人感悟,中国当代诗歌界,现在不缺诗人,不缺诗作,但很少有伟大的诗篇出现,令人失望,诗歌必须要具有诗意,现在很多诗人不知道什么是诗意,写文章写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写诗写文章要“求”,也要懂得“遇”,天时、地利、人和很重要,比如王羲之的《兰亭序》,假如换个时间、地点、朋友,可能就写不出流传后世的《兰亭序》了。第二位听众对莫言的作品属于哪个精神境界产生疑问并请教杨守森教授。杨守森教授以《丰乳肥臀》为例,认为这部作品体现一定的宇宙精神境界,特别是里面的“母亲”形象,她的六个女儿及女婿的政治立场不同,但在“母亲”眼中,都是自己的孩子,并不会因政治立场的不同而对其态度产生变化,这种“母亲”是整个人类的母亲,这是具有宇宙情怀的。第三位听众认为杨维桢的《杨柳词》很有诗意很有意境,“春色易相撩”也撩动起他的内心,认为并不比贺知章的《咏柳》差。杨守森教授认为读文学作品要有独特的个人感受,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但比较而言,贺知章的《咏柳》更具宇宙精神。第四位听众表达了自己喜欢文学,喜欢文艺学、美学课程的心声,但毕业之后选择工作了,请教咨询杨守森教授自己要不要再选择读研,并对文学创作如何超越个人情怀到达宇宙精神境界产生疑问。杨守森教授认为工作之后有条件的话可以考研,喜欢很重要,读研可以提供一个深造的机会,有机会考的话更好;不考的话,这种热爱文学艺术的精神也很可贵,因为没有文学可以使人活着,但有了文学可以使人更好地活着。人生的生命个性要历练,首先要有自我生命追求,性格气质也很关键,机遇也是很重要的,像苏东坡的人生轨迹、人生历练及人生气势是无法复制的,种种因素才能促使好的作品出现,促使具有宇宙精神境界的作品产生。

杨守森教授的话语中闪烁着思辨与智慧之光,听众遨游在思想的海洋中,激起内心对文学艺术喜爱的浪花,对“文艺创作的生命个性与精神境界”也产生了新的认识。最后,讲座在听众的掌声与不舍中结束,相信杨守森教授带来的启迪与智慧,会使听众更快乐地前行,更幸福地去生活。